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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藝術的創作:湯顯祖窯變方案

陶瓷藝術的創作:湯顯祖窯變方案

  生活在公元1600年的湯顯祖,顯然並不會意識到,其筆下人物文藝青年柳夢梅的“擎天柱”意識(柳夢梅:我就是擎天柱!),在四百年之後的21世紀10年代,忽然具有了一種揶揄性的頑世現實主義面貌。這一面貌特徵的構成,是通過後工業電影《變形金剛》的符號穿越和想象來獲得的。這一符號穿越與想象的有效性與合法性,當然值得商榷,但這正是一個普遍的現實:一種落差西方現代主義發生與消亡時間大約半個世紀的,“東方現代主義”審美潮流,主導了今天在整個世界資本主義經濟領域迅速崛起的古老中國,一種廣泛而深刻地消費型審美趨勢。

  而這一強制命名的“東方現代主義”審美,便充分體現出此類西方後工業文明對東方農耕文明的逆時間型精神穿越,這是某種海派清口式的調侃與文化塗鴉,並透過這一調侃與文化塗鴉構建的夢幻穿越,努力體現出精英化的淺調性詩意。

  這便是當下中國藝術的普遍特徵,即:以一種狂歡式的雜交勇氣,將歷史與文學的多重符號,進行混雜呈現,最終體現出一種“景觀現實主義”的快感。

  陳少嶽的平面瓷本藝術事件,正是對這一歷史現實的迎合與彰顯,至少目前,他幹得不錯,並暴露了他憨厚外表下的精明。

  陳少嶽巧妙地折中了全球化背景下的扁平精神世界的文化雜交與大眾審美的學理語境,其用高溫顏色釉製作的瓷本藝術,糅合了東方水墨趣味、抽象表現主義、裝飾主義、東方寫意與符號化文字。在視覺技術上,則表現出極其高超的語言綜合實力。幽默一點地說,陳少嶽將湯顯祖的江西口音柔和地與來自西方的爵士藍調,一併呈現為崑曲的雅唱,這正是《中國好聲音》式的文化重構,令藝術市場一陣激靈。

  作為陶瓷藝術而言,陳少嶽又標準地尊重了高溫顏色釉與瓷本之間,特殊的材料關係和工藝關係(毫無疑問,材料與工藝,在陶瓷藝術中將作為藝術語言的結句關係而存在,而並非藝術語言本身,這是務必要強調的學術基礎),並且陳少嶽也並沒有試圖去僭越這一系列瓷本材料在工藝手段處理後,所呈現的語感本身的審美價值。這一點尤其難能可貴。

  縱觀陶瓷藝術領域的創作,一批帶有強烈西方美學方法論意識的藝術家,正在將陶瓷藝術,帶進藝術仿造的深澗。這一深澗的最深處,便是對陶瓷及其綜合材料的料性本身進行料性的橫向仿造,以期符合諸如油畫、水彩,或者烤漆、玻璃鋼等等各種應用美術材料,或者水墨等等的中國傳統美術應用材料的效果呈現。最終,宿命般地否定了陶瓷綜合材料本身所具有的語感呈現價值。

  陳少嶽早期的藝術經歷,其歷經俄羅斯的留學,和高度體制內特徵的中央美術學院的薰陶,並沒有成為他重新審視和思考陶瓷藝術創作的障礙,至少在材料上,陳少嶽高度尊重了陶瓷,作為材料語感的美學價值和意義。這是陳少嶽作為陶瓷藝術家的核心價值所在。

  也正是這一對陶瓷材料語感的充分發現與尊重,讓陳少嶽具有了中國陶瓷藝術的當代性,並區別於陶瓷藝術在歷史沿革上的補丁式的所謂創作。

  毫無疑問,今天在中國的瓷都景德鎮,絕大多數從事陶瓷藝術的人們,僅僅在做一種給經典陶瓷裝飾藝術打補丁的'工作,這些狂熱的、熱衷於在各種器型上的紋樣繪畫創作,並沒有有效脫離陶瓷裝飾美術的古典主義陰影,而這實際上是某種具有西方美學意義上的“中世紀”特徵的,陶瓷官窯文化系統的魔咒。這一魔咒強烈阻礙了陶瓷藝術的當代化轉身。

  話說回頭,今天那些西方人搞的所謂陶藝,我個人認為也絕非當代陶瓷藝術的主流,這是西方美學系統無法涵蓋和解釋東方美學的病灶所在,這也是宿命性的。好比中國人永遠無法本質上地超越西方人對攝影藝術的見解一樣。那麼陶瓷藝術及其當代化問題,只有回到陶瓷母體的誕生地,回到東方文明與文化的主體精神框架內,才具有其精神傳承與對抗的合法性。

  對於陶瓷藝術的精神主體來說,不客氣地講,西方人始終是缺席(Absence)的,這正如對於西方自表現主義以來,中國藝術家在精神與文字環境上的始終缺席。

  前者的缺席,讓西方陶藝,完全摒棄了陶瓷的貴族身份,走向了全民娛樂;而後者的缺席,讓85以來的中國藝術家們,陷入了一種精神分裂症狀態。

  這一點在中國當下陶瓷藝術的實踐領域裡,尤其明顯。

  一邊是人們無法擺脫以繪畫為主要呈現方式的經典陶瓷裝飾藝術的魔咒;另一邊,人們又試圖用純粹西方美學系統來武裝自己的藝術行為與思想方法,以期許獲得某種學理性突圍。這兩邊的意識形態鬥爭,正在今天的景德鎮如火如荼地展開,各執一詞,不可開交!

  那麼,陳少嶽使用高溫顏色釉的瓷本藝術,恰好處在這兩種意識形態的交匯面上,或者更為準確地說,正是陳少嶽們,不經意間構建了這樣一個交匯面。

  這給陶瓷藝術站在全球化背景下的重新轉世(Afterlife),埋下了伏筆。它既推倒了陶瓷藝術全民娛樂的柵欄,也破壞了中國經典陶瓷裝飾藝術的銅牆鐵壁。

  這正好比陳少嶽的主要藝術施行的題材——《牡丹亭》,陳少嶽透過一種文化DNA的雜交活體試驗,讓陶瓷的貴族身份與消費主義現實進行精神聯歡,從而在新的,文化構建的落腳點上,將文化的明代和湯顯祖,呈現為一種全新面貌的頑世現實主義的情愛特徵,在高溫顏色釉的窯變視覺想象中,具有了21世紀的當代性。

  這或者是一個不錯的方案,雖然有一點複雜而且危險,但這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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