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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政論文

西漢政論文範文

  論文常用來指進行各個學術領域的研究和描述學術研究成果的文章,下面是關於西漢政論文的內容,歡迎閱讀!

  摘要:西漢政論文是“大一統”背景下學術官方化後,專業政治家對現實政治的研究,是有關治世原則、見解和措施。西漢政論文風經歷了三個階段的發展,初變於漢初,文風指事直言、雄直激切。再變於武帝、宣帝時期,變為以董仲舒為代表的坐而論道、凝重典雅。三變於元、成、哀之世,以引經據典、雍容溫潤為特點。這些都體現了西漢士人一種趨於冷靜的、理性化的審美傾向。

  關鍵詞:西漢政論文;雄直激切;坐而論道;雍容溫潤

  文章總是與時代息息相關,劉勰《文心雕龍時序》說:“文變染採世情,興廢系乎時序”,文學的發展與時代的這種緊密關係,也使得文學發展表現出很強的階段性特點。相對而言,散文與時代的關係更為緊密,即使同一朝代的不同時期,散文的文風也會有很大的變化,尤其是緊密結合時事、以經世致用為目的的政論散文,更是如此。西漢政論文後人推崇備至,其文風明顯地表現出階段性特點。

  西漢政論散文是晚近形成的概念,無論是陳柱的《中國散文史》、郭預衡的《中國散文史》,還是譚家鍵的《中國古代散文史稿》、劉衍的《中國古代散文史》都將秦漢以來李斯、陸賈、賈誼、晁錯等對政治和社會問題闡述、評論的論說文稱為政論文。這些著作雖未對政論文的概念進行界定,但顯然是把秦漢政論文與先秦諸子散文相對提出的,仔細分析這種劃分是有深意的。先秦諸子散文是學術民間化基礎上,士人理想中的政治設計,而西漢政論文則是在“大一統”背景下,學術官方化後,專業政治家對“現實政治的研究,是有關治世原則、見解和措施”。由這些著作所指的政論文來看,主要是以臣子的書、疏、策、議等為主,這種概括顯然是不全面的。西漢的詔策文作為國家大政方針和意識形態的權威論說,成為施政的依據和出發點,涉及西漢的政治、經濟、文化、法制、軍事等方方面面,是治世的原則、見解和措施,而且其“辭俱美矣,後世無以逮之”,所以,西漢的詔策文不應排除在政論文之外。柳宗元《西漢文類序》亦云:殷周以前,其文簡而野。魏晉以降,側蕩而靡。得其中者漢氏。漢氏之東,則既衰矣。當文帝時始得賈生明儒術,武帝尤好焉,而公孫宏、董仲舒、司馬相如之徒作,風雅益盛,敷施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鹹通焉。於是宣於詔策,達於奏議,諷於辭賦,傳於歌謠。由高帝以訖於哀平王莽之誅,四方文章,蓋爛然矣。

  柳宗元的這段話不僅概括了西漢政論文文質互映的“爛然”以及發展的軌跡,同時也揭示了“宣於詔策,達於奏議”的特點,故研究西漢政論文,西漢詔策文是繞不過的問題。

  總體而言,西漢政論文風經歷了三個階段的發展,初變於漢初,文風指事直言、雄直激切。再變於武帝、宣帝時期,體現為以董仲舒為代表的坐而論道、凝重典雅。三變於元、成、哀之世,以引經據典、雍容溫潤為特點。這些都體現了西漢士人一種趨於冷靜的、理性化的審美傾向。

  西漢初年,經過秦末農民戰爭和長達4年的楚漢戰爭,天下疲憊。物質匱乏,據《漢書食貨志》載:“天下既定,民亡蓋藏。自天子能具醇駟,而將相或乘牛車。”漢初統治者以秦苛政為鑑,為了恢復和發展社會經濟,以黃老作為指導思想,號稱“無為”,進行休養生息。文化方面,派人整理古書,建立了相對穩定的義化制度。高祖十一年二月的《求賢詔》說:蓋聞王者莫高於周文,伯者莫高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慧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令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絕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

  這是漢初統治者對士人政策的綱領性檔案。天子“尊顯之”的招引,“挾書律”被廢,“六經”復出,秦代被迫緘口的文士又開始復出。另外,漢初距戰國未遠,而且秦朝的統治也不過15年,加之政治文化氛圍的寬鬆,戰國時諸子積極參與現實政治的風氣又復甦了。

  再者,漢初的分封、漢庭與諸侯之間的鬥爭為士人提供了新的生存空間。劉邦為了贏得楚漢戰爭、鞏固政權採取了分封制,無論是異姓分封還是同姓分封。這都使六國的遺民和地方割據意識逐漸增強,同時。在諸侯與漢庭的鬥爭中,士人似乎重新找到了為王者師、建功立業的機會:蒯通說韓信,武涉說齊王,酈食其說田廣,枚乘、鄒陽等人吳楚兵敗後又遊於梁孝王,這些遊說、悠遊活動增強了時代的活躍性,似乎迎來了縱橫風氣的第二春。

  正是在這樣的政治文化背景裡,漢初文士多有縱橫家之氣,體現出了“一怒而天下懼,安居而天下息”的氣概。這一時期,無論皇帝的詔書,還是漢庭的名臣陸賈、賈山、賈誼、晁錯的政論文無不充盈著縱橫家的辭氣,而且諸侯同掾吏如鄒陽的《上書-吳王》和《獄中上樑王書》,枚乘的《諫吳王書》都痛陳各種利害關係,表現出縱橫家的政治見解。前邊所及的漢高祖劉邦十一年二月的《求賢詔》即為漢初政論的代表。詔文先述史蹟,周文齊桓並列,引出“待賢人而成名”的觀點,又以兩個反問引出求賢的目的。後又一反問,放出“賢士大夫有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的誘惑。全文文氣跌宕、激切抒懷、雄直豪邁、略無隱晦。漢初各帝的詔書或多或少都有縱橫家的辭氣,如文帝元年三月的《養老詔》、文帝十三年五月的《除肉刑詔》、景帝二年五月的《重廉士詔》都具有這種特點。從某種程度上說,漢初政論文風是詔書與臣子的書、疏、策、議交相輝映而形成的。

  當然,漢初政論文以陸賈、賈誼、晁錯最具代表性。陸賈是西漢政論文開拓性的人物,他以劉邦“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命令為出發點,所著的《新語》論述“所以失”“所以得”,劉衍《中國古代散文史》認為“以政論取代先秦道德倫理說教”,從這個角度而言,可以說陸賈是西漢政論文的奠基者。《漢書藝文志》載其文有23篇,歸入儒家類,但文風多縱橫辭氣,如《新語術事》一段:故良馬非獨騏驥,利劍非惟干將,美女非獨西施,忠臣非獨呂望。今有馬而無王良之御,有劍而無砥礪之功,有女而無芳澤之飾,有士而不遭文王,道術蓄積而不舒,美玉韞櫝而深藏。故懷道者須世,抱朴者待工,道為智者設,馬為御者良,賢為聖者用,辯為智者通,書為曉者傳,事為見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合之者善,可以為法,因世而權行。

  這段總結歷史經驗,論述“因世而權行”,正反結合,慷慨陳辭,運用大量比喻、誇張和排比等修辭手法使文章的氣勢斐然,多有激切馳騁的雄辯之氣,又具有感人至深的情感力量,體現出了漢初政論文風的特點。

  漢初政論文成就最高的當屬賈誼和晁錯,《漢書藝文志》載其文分別有58篇、31篇,各歸入儒家、法家。賈誼最具代表性的政論文有《過秦論》、《陳政事疏》、《論積貯疏》等。《過秦論》是西漢政論文的典

  範作品,司馬遷讚歎道:“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過秦論》分為上、中、下三篇,上篇以“仁義施攻守之勢異也”為論論述暴秦亡的原因。中篇論述秦二世不懂“安民可以為之義而危民易為之非”以致眾叛親離,下篇論述子嬰不懂“案民息土而待弊”,認為“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因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全文注重章法,將歷史事實和主體感受相結合,對秦的強盛、崩潰的歷史都極力渲染,如開頭一節鋪敘秦孝公的圖強:秦孝公據般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鬥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這不僅使文章氣勢磅礴而且在對比中得出結論,全文指事直言,筆力雄健,句式豐富,語言鋪排、對仗,富有藝術感染力。

  賈誼的另外一篇名作《陳政事疏》,又名《治安策》,分析漢初危機,條分縷析,無論是“痛息”、“流涕”、“長嘆息”、“昧死以聞”的激切,還是“系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的誇飾都體現出雄直激切的特點。

  晁錯代表性的政論文有《上書言兵事》、《言守邊備塞務農力本當世急務二事》、《復言募民徙塞下》、《說景帝削吳》、《請誅楚王》等篇目。這些文章指陳當今政治之失,發自肺腑,在事實和理論結合的基礎上,敘述具體,對比明顯,針對性強。和賈誼政論文不同,晁錯的政論文更體現出法家的理性,雖不如賈誼論文感情的激越,但更為深沉細緻,指事直言、雄直激切依然是其文風特點。

  政論文是為政治服務的寫作,是結合時事的寫作,漢代統一大帝國的建立為漢初政論提供了平臺。深重的社會政治危機,時代風氣與士人建功立業的內在衝動,使漢初政論文以史筆為多,表現出指事直言、雄直激切的文風特點。

  西漢從高祖、孝惠、高後到文帝、景帝經過70多年的無為而治,迨至武帝即位,百姓富足,社會經濟空前高漲。朝廷內部,貴族功臣已經完全歸附皇權,漢初以來一直攪擾國家政治的王國問題經“七國之亂”已基本解決。武帝所處的政治平臺,給了他大有作為的空間。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董仲舒在《舉賢良對策》中提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漢書-董仲舒傳》)。此後,武帝起用好儒術的田蚧為相,排斥黃老刑名百家之肓於官學之外,並且優禮延攬儒生數百人。這就是所謂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由此漢代的經學語境逐漸形成,漢儒以經義斷事,社會生活中的具體問題也由經學演繹,趙翼說:“漢初法制未備,每有大事,朝臣得援經義以折衷是非。”隨著西漢文化的經學化,前期那種亢奮的外向型政治熱情的消斂,政論文體現出了一些醇厚典重、侃侃而談、坐而論道的文風特點。

  到武帝即位時,漢帝國國力強大,“過秦”的風潮已成為歷史,漢武帝雄心勃勃,不滿足於文、景時期已取得的成就,希望有一番更大的作為。在緊鑼密鼓的“復古更化”的步伐中,尋求宇宙、歷史的治化法則成為必然,所以這一時期的政論文體現了侃侃而談、坐而論道的文風特點,這從武帝君臣的冊對中可見一斑。武帝《元光元年策賢良制》:

  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當虞氏之樂,莫盛於《韶》,於周莫盛於《勺》。聖主已沒,鐘鼓籠弦之聲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桀紂之行,王道大壞矣。夫五百年之間,安文之君,當塗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眾。然猶不能反,日以僕滅,至后王則後止,豈其所持操或悖繆而失其統歟?固天降命不可復反,必推之於大衰而後息歟?烏乎,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務法上古者,又將無補歟?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緣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習聞其號,未燭厥理。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奸改,百姓和樂,政事宣昭,何何飭而膏露降,百穀登,德潤四海,澤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靈,德澤洋溢,施平方外,延及群生。子大夫明先聖之業,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高誼之日久矣。其明以諭朕。科別其條,勿猥勿並,取之於術,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於執事,書之不洩,興於朕躬,毋悼後害。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隱,朕將親覽焉。

  這篇策問武帝涉及到了五個方面:受命之符、祥瑞災異、命之天壽、終始之序、德澤方外。漢武帝把國家的治化問題放在了“天人”關係的哲學體系裡,探尋歷史表像的背後是否還有未為人知的深層動因,探尋與天道協調的合理性。這種政治問題的`學術性探討突顯了坐而論道的特點。

  董仲舒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以儒家思想為核心,雜糅陰陽五行、道、法等思想,大談“天人感應”,強調“君權神授”,強調君主應該“法天而立道”。他在對策中說: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遣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驚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

  董仲舒引入《春秋》公羊學的災異理論,大講天人關係問題,認為宇宙的秩序體現為陰陽五行的和諧,陰陽失和。五行錯亂,必然導致天地失序。而人類的行為,尤其是政治行為,和五行協調的關係密切,人必須敬順天意,災異是上天對人的警告。這種必然性體現了宇宙的法則,是人間的君主必須遵循的。在《對策》中,董仲舒又透過解釋《春秋》中“元年春王正月”這一表述方式來闡發他的思想: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日,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云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臣謹案《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於正,而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五穀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聞盛德而皆徠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

  董仲舒在“天人”結構裡以漢儒解經的方式解釋“元年春王正月”,他賦予“春”、“正”以新的含義,認為春是天之所為,正是王之所為,“元”為本,認為王者當承天命,“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而至大治。董仲舒把《春秋》中普通的一句話引申、發揮出如此深奧的道理,從學理上回答了武帝欲長治久安的問題,帶有濃厚的坐而論道的智識性。

  武昭宣時期,較為著名的政論還有路溫舒的《上書言宜尚德緩刑》、王吉《上疏諫昌邑王》、《上宣帝疏言得失》,魏相的《表奏採易陰陽明堂月令》等,他們的政論文都是董仲舒開闢的政論文風的繼續,如王吉《上疏諫昌邑王》:臣聞古者師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詩》雲:“匪風發兮,匪車揭兮,顧瞻周道,中心怛兮。”說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揭揭者,蓋傷之也。今者大王幸方與,曾不半日而馳二百里,百姓頗廢耕桑,治道牽馬,臣愚以為民不可數變也。昔召公述職,當民事時,舍於棠下而聽斷焉。是時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

  王吉以《詩》為諫書,規勸昌邑王劉賀不能“不好書術而樂逸遊”,態度懇切,行文舒緩,有條不紊,有很強的理論性,體現出坐而論道的學術性特點。

  總體而言,武昭宣時期,以董仲舒為代表的政論文不像漢初的文章那樣鋪張揚厲,雄直激切,而是帶有濃厚的學術性,大講天人關係和陰陽災異,溫文爾雅,侃侃而談,有條不紊,代表了漢代政論文發展的新趨向,西漢後期的政論文正是在這個基礎上更加經學化,更關注於現實。

  公元前48年漢元帝劉即位,據《漢書元帝紀》載元帝“少而好儒”,“柔仁好儒”,即位後一改宣帝“霸王道雜之”的治國方略,重用儒生、儒術,“能通一經者皆復”,韋玄成、匡衡、張禹、薛宣、翟方進、孔光等都以名儒先後被任命為相,公卿多半是以經術進用。武帝時所謂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到元帝、成帝時才真正地落到實處,儒生才真正地走向政治權力。大批士人湧進政壇品評朝政,多言災異、讖緯之學,西漢進入經學大盛時期。今文經學的“災異說”浸淫到西漢末期文化的方方面面,作為國家大綱的詔令、探討政事奏章更以之為理論的出發點,正如皮錫瑞《經學歷史》所說的元成以後“刑名漸廢,上無異教,下無異學,皇帝詔書群臣奏議,莫不援引經義以為據”。這一時期的政論文圍繞具體國事展開議論,論者欲證明自己立論正確,故多依經立意,引經據典;欲證明自己忠於國家、君王,則多諂諛之詞,或有耿介之語。

  西漢後期的政論散文的特點是行文整齊而有變化,依經立意,理顯而辭暢,形成了引經據典、雍容溫潤的文風。從皇帝的詔書就可見一斑,如元帝《敕諭東平王宇璽書》:皇帝問東平王,蓋聞親親之恩,莫重於孝;尊尊之義,莫大於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謹度,以翼天子,然後富貴不離於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內興,朕甚憫焉,為王懼之。《詩》不云乎?“毋念爾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於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納,故臨遣太中大夫子口喬諭王朕意。”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王其深維孰思之,無違朕意。

  這是責問東平王的詔書,行文以長者、尊者的姿態,溫文爾雅,侃侃而談,有條不紊,帶有濃厚的學者氣。不僅引經據典,引申發揮,大講忠孝與禍福,再至東平王的不德,以《詩》為勸,又說是“忽於道德”,再以孔子之言作結。詔書雖篇幅短,但平和從容,厚重舒緩,溫潤典雅。“上有好者,下必有甚”文化風氣與帝王所好共同促進了西漢後期的政論文的文風特點。這一時期代表性的作家有桓寬、趙充國、賈捐之、劉向、谷永、匡衡等人。

  《鹽鐵論》約成書於元帝時期,是西漢後期政論性散文專著。桓寬根據昭帝時鹽鐵會議的文獻加工和整理“文學”“賢良”與丞相、御史大夫的論辯。共六十篇。《鹽鐵論》面對現實問題,針砭時弊,思維嚴密,但其最為重要的特點便是引經據典,“徵引典籍近六十餘種,範圍遍及經、史、子、集”,“《詩經》的引用頻率最高,多達74次,其中引詩44次,用詩30次”。這使文章說理透闢、言之鑿鑿,氣勢酣暢。

  劉向是西漢後期政論作家最為著名的代表之一。他具有代表性的政論文有:《使人上變事書》、《條災異封事》、《極諫用外戚封事》、《理甘延壽陳湯疏》、《諫營起昌陵疏》等。其中《條災異封事》、《諫營起昌陵疏》最為著名。《條災異封事》是劉向為抨擊石顯、弘恭專權給元帝的上疏。文章從歷史人手,以詩證史,先後徵引《詩經》中《清廟》、《邕》、《執競》、《思文》、《角弓》、《小曼》、《十月之交》、《正月》等篇目,又詳細臚敘了《春秋》記載的各種災異,最後得出“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眾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全文旁徵博引,以經為據,依經立意,雍容溫潤。劉向最為著名的政論當屬《論起昌陵疏》,此為上疏勸諫成帝愛惜民力,勿要豪奢,指出了大修延陵、昌陵的危害,致使百姓“流散冗食,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文章一開始就說:臣聞《易》日:“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故賢聖之君,博觀終始,窮極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統,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裸將於京”,喟然嘆日:“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懼,民萌何以勸勉?”蓋傷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雖有堯舜之聖,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之德,不能訓末孫之桀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昔高皇帝既滅秦……遂徙都關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長短,以德為效,故常戰慄。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常”,蓋謂此也。

  這段以《易》“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立論,以“三統說”為據,引出“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又引孔子讀《詩經》“殷士膚敏,裸將於京”感嘆天命無常,又以堯舜之聖、禹湯之德尚不能及子孫,得出“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把問題上升到國家生死存亡的高度來探討。後文中引經據典超過全文的一半以上,顯然,這一時期的政論散文不像漢初政論那樣縱橫馳騁、鋪張揚厲,代之以徐緩委婉、平和從容的諄諄勸導,而且比武宣時代的政論更具現實的問題針對性,比董仲舒等人的政論用典更加細密,理顯辭暢,形成了引經據典、雍容溫潤的文風。

  西漢後期政論大家除劉向外當推谷永和匡衡,谷永的《建始三年舉方正對策》、《對策畢復言災異》、《復對》、《黑龍見東萊對》、《災異對》,匡衡的《上疏言政治得失》、《上疏言治性正家》、《上疏戒妃匹勸經學威儀之則》、《奏免陳湯》、《奏徙南北郊》、《上言罷郊壇偽飾》等都是著名篇目,他們的政論文具有這一時期共同的文風特點。需要強調的是西漢後期的政論文由於引經據典、依經立意而使顯得雍容溫潤,甚至巧言多飾、多有阿諛媚上之辭,但同時由於災難頻發、朝政日非,幾乎每位作家都是經學大家,經學理想賦予了他們無畏的批判精神。劉向《論起昌陵疏》提出了“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的認識,還批評成帝“與暴秦亂君竟為奢侈”,表示“竊為陛下羞之”,谷永競認為:“天生民,不能相治,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方制海內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這也使得西漢後期的政論文在雍容溫潤之中多了一絲耿介之氣。

  結語

  西漢政論文有著鮮明的時代特色,它和先秦諸子散文以道德為出發點,對國家、政治、倫理等大命題帶有濃厚理想色彩的學術性探討,有著很大的差異。西漢政論文是統一政權性質下,專業政治家對現實政治問題和應對策略研究的表述,是有關現實政治問題解決的見解和措施。西漢政論文以董仲舒為分水嶺,前期的政論文反映出士人政治熱情高漲、雄直激切,後期引經據典、雍容溫潤的政論文風是元成以後政治、學術經學化的反映,是武昭宣時期以董仲舒為代表的政論文風的發展。這一過程表現出西漢專業政治家的逐漸成熟,也反映出士人一種趨於冷靜的、理性化的審美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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